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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个被误传了千年的民间俗语(史耀增合阳民间俗语里的民俗)

合阳民间俗语里的民俗

史耀增

岁时节日民俗

有钱没钱,不叫连毛子过年

  此处的“毛”,指头发,在合阳方言中读mú。过去合阳农村的大姑娘都是梳一根大辫子,出嫁之后便把头发盘在脑后,叫“圆头”,俗称“毛(mú)疙瘩”。“不叫连毛子过年”,指的是男人在年前要剃头。

  解放前合阳的男子十来岁就剃成了光头,只有那些离开家乡上了学或在外干事的人才留起“分头”、“偏分”之类,农村人称为“洋楼”。农村人一年四季干庄稼活,与黄土打交道,头上自然经常落土,头皮发痒。剃头时可以把头彻底地洗一遍,长头发剃掉,顿觉清爽,所以农村有一句俗话:“剃头洗脚,胜过吃药。”

  每年一过腊月二十三的小年,便进入紧张的节前准备阶段,打扫房子是重要的一项,整理个人卫生同样重要。新的一年到来,春光满院,万象更新,人们都穿上了新衣服,满脸喜气,试想想,如果有人年前没剃头刮脸,头发乱蓬蓬、脏兮兮地像干草根一样,到左邻右舍家拜年时岂不大煞风景?所以便形成“不叫连毛子过年”的风俗。这一句同前一句“有钱没钱”连起来,有一层更深的道理包含其中,就是说,经济上可能不那么宽裕,年货可以备办得不那么丰富,但精神不能垮,不能给人一种邋邋遢遢没有志气的印象。此时,巷院中那些剃头的把式便忙碌着为大伙儿服务了。他们把带木柄的老式剃刀在细磨石上磨得十分锋利,以减少剃头时的痛苦。老年人除了剃头,还要刮胡子。人老了肌肉松弛,脸上皱纹多,运刀时要特别小心。小孩子怕疼,必须哄着剃,并且精心地给额前留个“细眉角”,那些金贵的“倩倩娃”还要给后项窝留一撮头发,称为“尾巴角”。给不懂事的小娃剃头,要由大人抱着,有时还要给嘴里塞个奶头才能顺利进行。剃头铺和挑着担子跟会赶集的剃头匠,生意自然也随之火爆。

  新中国建国后留头的人普遍了,必须用手推子理发,这样各村又都有了一批会推头的,理出的“分头”、“一边倒”、“大背头”、“平头”等发式还都像模像样的。剃头铺都改称理发馆,旧日被人看不起的剃头匠也都被尊称为理发师了。

  改革开放之后,美容美发如雨后春笋,而且服务项目多种多样,人们花几个钱图个方便舒服,农村里那些“业余理发师”便失去了服务对象。但不管形式如何变,“不叫连毛子过年”的民俗至今仍然保存着,人们像不会忘记割肉买菜备办年货一样,同样不会忘记到美容美发店里把自己整修一番,容光焕发地迎接新年,因之直到除夕之夜,许多美容美发店里还是灯火辉煌。

能带起刀子

  在合阳农村,每当某一家碰到意外的事情,得蚀一大笔钱财时,巷院中的人就会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或者说,这一家人够恓惶的了,真个是跛子腿上拿棍敲哩,哪达能经得起再折腾?或者说,没事,那家肉厚的哩,能带起刀子,花那一点钱身子连圪拧(方言,摇晃之意)都不圪拧!

  这里是用“肉厚”来比喻钱财的雄厚。

  过去合阳农家养猪,不像今日的猪场,动辄一百多头甚至数百头。除了酒坊(亦称“烧房”)、豆腐坊、粉坊喂个十数八头猪外,一般的都是喂一头,而且也不是家家都喂,一条巷道里不过有个三五家罢了。年底喂肥宰杀,或卖给杀坊,能为家中增加一点零用钱,还可攒些上好的农家肥。猪娃长大后叫“克郎子”,此时开始长肉,便需加料。等到快过年时,猪身上的膘有三四指厚,来看的人便会说,行咧,能带起刀子咧!有经验的还会用拃(拇指和中指张开的距离)把长短量一量,估算出大体能出多少肉。腊月二十三是小年,送灶火爷上天,俗话说:“过了二十三乱架子”,意思是说这一天之后杀猪不缴屠宰税,因此每条巷道中都会有猪的嚎叫声。在树上绑好挂猪的架子,下面壅上一堆土,以防血水外流;再支起烫猪的大锅,下面架起柴火,锅里蒸腾着水汽。小伙子拿着铁刮子或水石帮忙褪毛,棉袄已经脱了,头上还直冒汗;老汉噙着旱烟袋在一旁品评膘的肥厚;小孩子则圆瞪双眼等着要猪尿泡,得到手的便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细竹筒插进尿泡口,涨红着脸往里吹气。开膛后的猪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膘的薄厚,买肉的人向主人问清价钱,便对操刀的人讲要后臀还是要压项,或者是软硬肋,各取所需。过去的老鹰极多,在空中盘旋着等待时机,有的小孩子端着肉往回走,却没防备空中,便会被老鹰把肉叼走,甚至有时还会把孩子的手抓伤。

  年前杀猪拉开了过年的序幕,而猪能否宰杀的前提则是看其“能否带得起刀子”,这一层意思移用到日常生活中,便成了经济实力是否雄厚的代名词。据说旧日绑票的土匪也是先派出眼线,摸清这家“能不能带起刀子”,再决定下不下手;就连村里过庙会、摆社火筹款时,也要说,先到某某家去收,那家能带起刀子。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春节临近,合阳人都希望在外的亲人,无论是打工的、干公的、上学的、经商的,都能回来过年,挣没挣下钱倒是小事,一家人过个团圆年才是最重要的。“回家过年”自然也来源于中国人的大团圆观念。中国人喜欢圆满和谐,这种传统文化渗透在各个方面。合阳人过年时要给全家大小每人蒸一个“添岁馄饨”,馄饨象征着圆满、浑全、幸福和吉祥。大年初一早上吃年饭时每人一个馄饨馍,不能分着吃;老年人饭量小,吃不完,可以留到下一顿继续吃,但旁人不能帮着吃。

  合阳人重孝道,回家过年也是恪守孝道的一种表现。一年都没有见父母了,过年时再不回去,心里便会感到内疚。过年回家看看父母,让大人心中高兴,再为大人买点喜欢吃的东西,置两件衣服,表达游子的关心。

  合阳人重亲情,一年四季不在一起,各忙各的,到了过年时候团聚一起,显得特别亲热,尤其是老年人看到全家团圆,儿孙满堂,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喜庆景象,心中更是无比高兴。老年人还对后代寄予了无限期望,清乾隆年间洽川许琰所著《风俗考义》记载了昔日合阳的一个风俗,饮岁酒时自幼者开始,因为老年人认为,小孩子过年得岁,应该先饮,而老人是失岁,理应后饮。

  合阳人常说,“金屋银屋,不胜咱的穷屋”。虽然是柴门土炕,但这里有浓浓的亲情,还有朝夕相处的左邻右舍之间厚重的乡情,这一切都是花多少金钱也买不来的。正由于此,在家的人盼着在外的人回来,在外的人也是归心似箭,希望早一天见到自己的亲人。

  在合阳县城东南方的刘家岭和平政小村有一种独特的年俗,初二过年。据说两村的刘姓是一个老祖先,在外做生意,过年时往回赶,不料路上遇到大风雪,紧走慢走,还是在大年初一早上才赶回村里。儿孙们和族人都为他的精神所感动。为了记住先人创业的艰辛,一致同意从此以后在初二过年。这个风俗在解放后还一直延续了多年。同样地在金水沟西的长洼村,也是初二过年,原因是该村的人文化素质高,讲究礼仪,正月初一先四处敬神,初二才敬祖先,互相拜年。

  人们为家人的团聚而欢欣鼓舞,那些缺儿少女的孤单老人自然会产生一种空虚和落寞的心情。据说过去某村有个人生了十个女儿,却没有儿子,女儿都出嫁了,家中就老两口,过年时给大门上贴了一副对联,上联是,“家有万金不富”;下联是,“膝下五子无儿”;横批是“初三过年”。过去人们称女儿为千金,十个女儿自然是万金了。合阳有句俗语,女婿顶半子。十个女婿名义上顶五个儿子,其实是没有儿子。按合阳风俗,正月初三是女儿女婿到娘家拜年的日子,这一天十个女儿和十个女婿都来了,热热闹闹才像个过年的样子。

甭指靠吃新节过日子

  合阳的年俗中有一项“吃新节”,是在大年初一早上,许多人家把先一年巷道里娶回的新媳妇请到家里来吃一顿饭,借以表达邻里之间的团结和睦,也是对新媳妇和所在家庭的一种新年祝福。一条巷道里可能有几家人都娶了新媳妇,热情邀请新媳妇的家数更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新媳妇几个人一起行动,出东家,进西家,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吃饭实际是一种礼仪,来叫的家都得去,不去就会伤了人家的脸面,所以每到一家只是象征性地动动筷子,根本吃不了多少,有时甚至几个人分一个小馍。这一天内的心情是愉快的,虽说农村条件差些,但农村人讲究“穷一年,富一日”,大年初一的饭桌上还是很丰盛的,不过再丰盛,也只能在人家家里吃这一顿,等把年过完,就得筹办自家粗米淡饭的平常日子怎样过了。所以农村人往往对那些不打算扎扎实实过日子,只想蹭饭吃的年轻人善意地规劝道:“甭想凭吃新节过日子!”

  这句俗语还有另一种说法,“甭指靠坐官拜过日子”,自然是对那些整天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对自己的事一点不上心,只晓得躲在父母的大树下歇阴凉的小伙子说的。

  “坐官拜”是合阳民间对“闹洞房”的俗称,也叫“闹房”、“耍房”,还有的地方叫“耍媳妇”。俗话说:“结婚三天没大小”,主要是指“坐官拜”而言,因为巷院中的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到“坐官拜”的场合中来,就连那些在灶房里忙活了一天的妇人们也要挤在窗台底下凑凑热闹,和大家一起笑一笑。

  “坐官拜”的骨干人物是与新郎同年等辈的小伙子,他们给新媳妇出的题目(俗称“行令”)有文的(主要用嘴说),比如猜谜语、念诗词、唱歌、唱戏等;也有武的(需要用动作完成),比如卷箔子、推碨、咬席篾,甚至还有献桃、掏鹁鸽等颇有几分粗俗,令新媳妇极为难堪的内容。看着新媳妇满脸通红的窘样儿,惹得新房里腾起一阵又一阵的笑声,那些行令的小伙子对自己的杰作自然十分得意,感到自己确实与众不同,心中充满了兴奋,甚或还有几分豪气,可是等到夜深人静、坐官拜结束,离开那人声鼎沸的热闹场合,回到自家屋里,冷冷清清的小房毫无生气,冰凉的被窝里却没个能说句知心话的人儿,巨大的反差可能会让人打个激凌,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想想自家的事儿。因此农村里那些好心的老人总是会语重心长地对小伙子说一句:“甭指靠坐官拜过日子!”

正月十五贴门神,迟了半月咧

  在农村里,抱怨那些行动迟慢,办事跟不上趟的人时,往往会说:“正月十五贴门神——迟了半月咧!”

  民间传说,当年唐太宗得了重病,老梦见有一群恶鬼围着他纠缠不休,搅和得他睡不好觉。他手下的两位武将秦琼(字叔宝)和尉迟恭(字敬德)闻知此事,晚间便在宫门口提锏执鞭,为唐太宗站岗守卫。这两人都是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站在宫门口威风凛凛,恶鬼哪个敢近身?这一来,唐太宗的觉可以睡安稳了,可是两位大臣白天上朝,晚上守卫,实在太辛苦了。唐太宗不忍心,便命画工把他俩的形象用布画出来,挂在宫门上。恶鬼远远望见,以为是真人,不敢近前,这便是最早的“门神”。后来这事传到民间,老百姓也希望驱妖辟邪,便纷纷效仿,请人用纸画出门神形象,除夕那天下午连同红红的对联一起贴在大门上,期盼新的一年里日子红火,四季平安。门神必须是在除夕下午贴的,如果有人在元宵节才贴,当然是太迟了。

  门神是用纸画成或印成(早先是用木板印刷,现在自然是机器印制),薄薄的一张纸,所以农村人在讥笑某些人处事不厚道或经不起开玩笑时便会说:“嗯,门神的沟子——皮薄如纸!”

还没到十五,就洗夜油子哩

  在过去的合阳农村,大人如果看见小孩流着眼泪在哭,便会打趣地说一句:“嗨呀,还没到十五,就洗夜油子哩!”一句话就可能让小孩破涕为笑,转悲为喜。

  夜,在合阳方言中读yā。夜油子,是用陶土烧制而成的一种简易灯具,作用相当于一只油灯碗,外施黑釉或棕黄色釉。常见的外形似一只小盆,平底,底径比口径略小;还有的烧成碗形,口沿微外撇,底部有圈足,样式极为好看。中间有一空心小圆柱,下端有孔,使用时把用棉花搓成的细捻子从圆柱中穿过,添上清油,便可以点燃照明了。夜油子一般的口径仅4厘米左右,高低2厘米左右,圆柱的高低与口沿基本平齐。

  如果在解放前,你走进合阳农家,便可发现家家的窗台上都摆着好几只夜油子。夜油子很少掏钱去买,大多是澄城县尧头窑上的卖碗客在人们买了碗碟之后搭赠的。买碗碟的在挑好东西谈妥价钱之后常常会说一句:“把你夜油子搭上两个!”卖碗的都是淳朴实在的澄城老哥,绝不会让乡党的话落空,至少也会搭上一个。有时卖碗的觉得买主人厚道,好说话,也会慷慨地说一句:“来,给你再搭两个夜油子,过十五时照个亮!”

  夜油子放在窗台上,一年到头都不用,但到了要过正月十五灯节时,便得取出来用水洗去上面刮风时积聚的尘土,擦得明光锃亮,换上新捻子,添上清油,在灶火爷、土地爷、马王爷、天地神等神前各摆上一个,天黑之前点燃,农家院里到处灯火通明,给人一种红火向上,充满生气的感觉。这便是合阳农村“十五前洗夜油子”的风俗。因为从上面看夜油子,沿口像人的眼圈,中间的圆柱像眼仁,所以大人便把小孩流眼泪叫做“洗夜油子”了。

  过元宵节时,合阳农村还有一个“点小灯,歇老灯”的风俗,小灯即指夜油子,就是在正月十四到十六过元宵节时住人的小房里不点平时用的老油灯,而以点夜油子代替照明。农村人认为老油灯辛苦了一年,也该让它歇息几天,包含着尊老敬老、孝顺老人的深刻意蕴。老年人就像夜夜为人照亮的老油灯,为家庭为儿女,四季操劳,年轻人应该让他们也歇歇气,换换肩,就像小灯——夜油子一样,替老灯照亮人间。到了正月十七日,灯节过完了,人们把夜油子里的油倒尽,捻子拔出,收拾到一起,以备来年再用。

  夜油子除了过年时使用外,逢到过红白喜事时也可派上用场。合阳农村许多人家都有用木头作成的墙灯架子,简单的只是一个长方体的木框,讲究的还有作成香炉形、升子形的,下面装上木板。同时三面糊上纸(喜庆事糊彩纸,丧事糊白纸),木板上放一只夜油子,点燃后往墙上楔的钉子上一挂,便可照明,方便、简单、实用。

  自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人们点灯开始使用煤油之后,夜油子便渐渐失去了用场,慢慢地尧头窑上也不烧制了。现在农村全部通上了电,恐怕只有五十岁以上的人才依稀对夜油子还有点印象。尧头黑瓷被誉为“渭北黑珍珠”,已于2006年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不知那些身怀绝技的传承人在恢复传统工艺的同时,会不会再烧制出几只小巧玲珑的夜油子来?

正月二十三,老驴老马歇一天

  “正月二十三,老驴老马歇一天”,在日常生活中,说这句话的多是老汉。当老婆子嘟嘟囔囔地催促老汉去干某件活时,正美滋滋地抽着旱烟的老伴就会略带不满地说一句:“你叫我也缓缓气么,正月二十三,老驴老马歇一天,难道我都不胜个老驴老马咧?”不满归不满,老汉还是磕磕烟袋,起身干活去了,因为他晓得老婆子是“养家心”,是盼望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正月二十二日,合阳的农村妇女用各色彩纸剪成葫芦形,用线串起,下面还垂个用纸剪的子,叫“药葫芦”,给孩子缀在衣服上或帽子上,叫做“吊药葫芦”。到了二十三日早饭后,妇女们便领着孩子们成群结队地来到田野里,把药葫芦从身上摘下来扔到小路上,地畔上,叫“遗药葫芦”。据说这样就可以把疾病遗到地里,一年到头身体健康。这时已经过了立春,离“雨水”的节令不远,麦苗开始返青,油菜也直起了身子,崖畔上、坟头上的迎春花努出了花骨朵,有些性急的已经绽放出金黄的笑容。妇女们领着孩子在地里转一圈,呼吸着春日新鲜的空气,觉得心里畅快极了。回家时还要从柏树枝上扯下一片柏朵别在孩子的帽沿上或插在自家的顶头手巾上,说是松柏长青,可以为家里带回福气。解放前,合阳许多村庄里都有寺院或大庙,大人领着孩子把药葫芦遗到寺院或庙门前,还要敲几下钟,求神保佑,祛邪纳福。

  有的妇女还提着小竹笼从地里挖回绿湛湛的地菜,拌一点面蒸成麦饭,叫做“红眼麦饭”,让全家老小每人都吃一碗,说是吃了这“红眼麦饭”,可以一年四季不生病。

  还有的地方在这一天支起铁锅,炒豆子,炒棋子,称为“崩恶人”。人们认为,世间之所以有祸事发生,是因为有坏人捣乱。对现实中的坏人虽然无可奈何,但可以用“崩恶人”这种方式来求得一种心理上的满足。铁锅里放的是研成细末的白土,白土烧热之后,把豆子倒进去。豆子炒熟了,豆皮爆开时会发出“啪、啪”的响声。人们听着响声,看着裂开的豆皮,仿佛看见世间那些专干坏事、喜欢欺负旁人的恶人的头炸开了,胸中积攒的郁闷之气得到了释放,心理上获得了一种平衡,感到心情特别舒畅。所谓“棋子”,是在发面内揉进调和面与芝麻,切成小方块,炒熟后吃起来又脆又香。据说白土内含有某些人体需要的微量元素,豆子和棋子上沾一点白土,人食用后可以帮助消化,有益健康,因此成为农村人赠亲馈友的礼品之一。

  正月二十三这一天农村人有丰富多彩的活动,不干农活,牲口是农民的亲密伙伴,所以这一天也不干活,还要给它们喂上好草好料,让它们歇好劲,迎接春耕大忙的到来。在合阳“花花”(民间歌谣)中有一段专道正月二十三日这一天的活动:“正月二十三,老驴老马歇一天,麦子(小麦褪去皮后的麦仁,农村人称“麦子”)锅里煮枣山(一种夹着枣的面花)。药葫芦,头上串,把病遗到门外前。”

旱蛤蟆躲端午

  蟾蜍是“五毒”之一,在过端午时为了辟邪而给小孩子缝制的五毒背心上就有蟾蜍。合阳人把蟾蜍叫“旱蛤蟆”。蟾蜍身上的隆起物叫“蟾酥”,有药用价值。端午那天如果能逮到一只旱蛤蟆,把写毛笔字时研墨用的墨锭(有一种香墨最为理想)从旱蛤蟆嘴里塞进去,让墨锭把蛤蟆身体里的汁液吸收净尽,风干后便成了“蛤蟆墨”。如果扁桃体发炎或身上出现无名肿毒,只要把蛤蟆墨蘸上唾沫,在患处涂抹,症状便会消失,既方便又省事。据说用在端午那天逮到的旱蛤蟆所做成的“蛤蟆墨”效果最佳。过去在合阳农家的窗台上常常会看到蛤蟆墨。大约是旱蛤蟆也明白它的这种药用价值,所以在端午时节便早早地躲得无影无踪,极难碰上一只。于是在合阳农村说到那种怕担责任而想躲开某种事或者企图明哲保身的人时,就说“你是旱蛤蟆躲端午哩”。

干鬼吃冽面

  干,gān,在合阳方言里是孤独、孤单、寂寞的意思,但不知道这个字该如何写,权且用“干”(读如普通话的一声,但与“干燥”的“干”意思不同)来代替。所谓“干鬼”,即指那些无儿无女,独自过活,孤零零地显得很寂寞、很无助的鬼。

  冽,liè,方言里读如普通话的四声,是冷、冰、凉的意思。“冽面”,即冷面,凉面。

  清明节上坟祭祖,是一项很重要的民俗活动。提前要蒸好上坟馍(馍上盘有一条小龙的叫做“盘龙龙馍”——龙,方言念yuong——“盘龙儿馍”或“盘蛇蛇馍”;蛇,方言念sha;有一只燕子和四个燕蛋的称为“燕姐子馍”),准备好凉面。有的家庭主妇还在面中掺进剁碎的绿菜叶,做成细长的绿面。出锅后用凉水或晾凉的开水过水,去掉表面的粘汁,然后挑到专门用来上供的小瓷碗(俗称“饭碗”)里,一共四碗,上面再加上漤好的韭菜花。上坟结束后,回到家里,晌午饭就吃这种凉面,应该是“寒食不举火”古俗的遗存。

  有的人出自善心,在上完自己的祖坟后会想到那些缺儿少女,无人上坟烧纸祭奠的孤魂野鬼,会将自家的凉面在十字口倒上一碗,让那些形只影单的鬼也能享受到一点人间的温情,这便是所谓的“干鬼吃冽面”。试想想,在春和景明、麦苗返青、绿草如茵、大地一派生机的季节里,却有那孤独的野鬼在吃着人家施舍的“冽面”,那么冷清,那么寂寞,这是一幅何等悲凉的画面!所以合阳民间在说到某人孤独无助的悲惨环境时,会充满同情地说一句:“唉,真真儿是干鬼吃冽面哩!”说到有的人脱离群众,不和大伙儿来往时,也会说同样的话,只不过那口气就不大相同了。

拙的跟娘娘一样

  “拙的跟娘娘一样”,合阳农村人喜欢用这句话来说那些笨手笨脚、什么都干不好的大姑娘或小媳妇。

  娘娘,即天上的大神王母娘娘,每年过七月七乞巧节时供奉的那尊女神。缚娘娘是合阳过七月七的重要民俗。娘,在合阳方言中读niang,也读nie,汉语拼音拼不出来这个音,只是接近而已。娘与场(方言读che),狼(luo,锣),墙(que,也是读音大体接近)属合阳方言中的代表性读音。

  过去在合阳农村里稍大一点的巷道里都有村民共有(俗称“官的”)的“娘娘头”,农历七月七吃罢晌午饭,那些热心的妇女便洗净双手,请出娘娘头。这个娘娘头下面本来就有一截一尺多长的细木柱,妇女们再横绑上一根尺子作为肩膀,以便能撑起衣服。之所以用尺子,是表明王母娘娘处事公正,对某件事某个人该如何,“心中有尺寸哩”。把娘娘头插在一个装满土的大肚小口坛子里(方言叫杭hang,但不知这个字该如何写),把“杭”放在有扶手的靠背椅子上,给娘娘戴上凤冠,穿上衣服。腿是用长麦秆(俗叫“麦”)扎成的,下面弯出脚的形状,穿上鞋袜。“神棚”用几根椽搭成,顶部蒙上布帐,两侧挡上苇箔当“墙”。有时不搭神棚,干脆就选一家宽敞的门巷道作为敬神的地方。神前摆一张方桌,放上香炉,绷上围裙。准备停当,放一串鞭炮,便是告诉人们可以来敬神了。人们抱来西瓜,端着从树上摘下的还未完全红透的大枣,还有的人提前蒸好神桃,一一摆放在娘娘面前。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姑娘小媳妇提前生好的“巧芽子”。务弄巧芽子可是件细致活,每天得换水,放在陶制的大瓦瓮里不能见阳光,才能长得又细又直又高,白生生地惹人喜爱。到七月七这天端出巧芽子,再用红绿纸剪出绶带、小旗作为装饰,虔诚地献到神前。这天下午照例是不下地的,姑娘媳妇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结伴到每个娘娘“神棚”前烧香叩头乞巧,同时品评“巧芽子”的优劣高下。年龄大的妇女也带着孩子到巷道里转转,叫“游娘娘”。对于成年累月劳碌不堪的妇女们来说,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放松机会。夜幕降临,油灯点亮,小姑娘们便钻到神前的方桌底下“焐娘娘”,希望娘娘保佑自己心灵手巧,长大后能嫁个好女婿。有的小姑娘迷迷糊糊地被大人从方桌下叫出来,嘴里会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手里也会下意识地作一些诸如剪花、擀面之类的动作。人们就会说这孩子对娘娘心诚,娘娘给了她一双巧手。合阳面花在渭北面花中具有代表性,极富浓郁的地方特色,过七月七时,有男孩子的家庭会蒸制笔、墨、纸、砚“文房四宝”面花,有女孩子的则精心制作“针线笸篮”,里面有形象逼真、小巧玲珑的小剪刀、针线板等物件,献在神前,表示自己“望子成龙”、“盼女成凤”的心情。还有的孩子在自家院里的葡萄架下点一炷香,然后静静地伏在地上,据说还可以听到织女和牛郎会面时说的悄悄话哩。

  夜深了,人静了,妇女们再次给娘娘叩头,然后再放一串鞭炮,叫做“送神”,把“娘娘头”送回保管的地方,以待来年再请。到此,“缚娘娘”的过程便全部结束。

  七月七这个节日本来是乞巧的,但有的缺乏子嗣的人认为娘娘既是大神,肯定无所不能,无所不管,一定会圆自己缺儿少女的梦,于是便专门蒸好一摞五个神桃献到神前,希望娘娘体察自己的一番心情,或儿或女赐上一个。这样一来,乞巧节又增加了乞子的内容。

  娘娘慈眉善目地端坐在那里,满面笑容地接受人们的顶礼膜拜,什么也不做,其实什么也不会做,所以人们说那些笨手笨脚的人是“拙的跟娘娘一样”,虽然有些对神灵大不敬的因素,但却是十分恰当贴切的。

  娘娘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事都不表态,所以农村人也说某人“实的跟娘娘一样”;有的人反应迟钝,行动也欠灵敏,人们也会说“这娃痴(方言读ci,有时也写作“磁”)的跟娘娘一样”。

满脸的十月一

  农村中有个别人行动鬼头鬼脑,作事鬼鬼祟祟,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说话阴阳怪气,让人听了总觉心里不舒服,巷院中人便会评论他说:“满脸的十月一。”

  农历十月初一是合阳的“鬼节”,是为逝去的亲人送寒衣的日子,俗称“十月一”、“烧袄袄”。据民间传说,这个风俗来自中国四大民间传说之一的“孟姜女哭长城”。十月初一,已到了秋末,寒风四起,人们已经感到了冬天的威胁,纷纷添加衣服,同时也将心比心,想到了埋在黄土中的亲人,于是也要为他们送去御寒的冬衣。如果是当年刚去世的亲人,家人便要在十月一日之前选择一天,提前告知亲戚,到时大家一起去坟里烧纸、送寒衣。一般的人家都是在九月的最后一天晚上在先人的木主(牌位)或遗像前烧些纸,献上热乎乎的四碗连锅馄饨;也有的人还要在十字路口烧些纸,再往地上倒两碗馄饨,让那些无儿无女的孤魂野鬼也能享受到人间的温暖,得到御寒的冬衣,显示出一种人文精神。烧完纸,全家人一起吃馄饨。连锅馄饨是指在菜汤(菜的种类则有红白萝卜、豆腐、白菜、粉条等)里煮出来的馄饨,吃起来煎火。据说吃了这种馄饨一冬不冻,所以细心的家庭主妇总会给临时出外的家人留上一碗,等他们回来之后再吃。

  所谓寒衣,是用整张的五色彩纸(商店里提前备好,每样颜色的纸各一张,卷成一卷,称为“寒衣纸”或“袄袄”)垫上白麻纸作里子,里面絮上薄薄的一层棉花,折成长条形,叠放在一起。如今图简单,已不絮棉花,只把彩纸折起即可。有的老人特别细心,把彩纸折成小衣服的形状,觉得地下的人和生活在世间的人一样,寒衣也应有个样子。近年来商店里有做好的套装寒衣,花色和样式有多种,适用于不同的逝者。也有的人把方形的烧纸先对折,再分别把两半向里折,像农村人平时叠被子的样式,做成简易型的寒衣。一张纸为单衣,两张纸叠在一起折则是夹衣,三张纸叠着折则是棉衣了。烧纸时再烧些纸钱、冥票,让亲人不受冷也不缺钱花。

  十月一前后的日子总是阴沉沉的,有时还要滴几点雨星,洒湿地皮,民间平日所说“鬼不行干路”即指此,人们的心情因为怀念亲人也变得十分沉重,所以合阳农村人便用“满脸的十月一”来形容那些阴阳怪气、鬼鬼祟祟的人。

15个被误传了千年的民间俗语(史耀增合阳民间俗语里的民俗)(1)

作者简介:史耀增,中共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傩戏学研究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理事,陕西省民俗学会副会长。作品代表:《走进古莘》、《合阳风情》、《合阳民间俗语里的民俗》、《和阳村柳条簸箕》等。先后被评选为“陕西省群众文化先进工作者”,“陕西省保护民族民间文化先进个人”,“渭南文化领军人物”。获“全国民间文学三套集成贡献奖”。所著《合阳风情》获“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首届学术著作奖·优秀奖”。

转载来源合阳虹媒,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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