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埠市涂山和各个山头名称(网红城市蚌埠是如何崛起的)
离开寿县,沿淮河一路东去,遥遥望见荆涂二山时,我们经过了一个很阔气的镇子,街道纵横,商铺林立,大小车辆川流不息,镇子西侧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港口,河岸边泊满了各式各样的货船。
打开地图才知道,这是马城镇。马城镇也叫马头城,如今是蚌埠市的下辖镇,查阅履历,两宋时的镇淮军、怀远军,秦汉时的当涂县和当涂侯国,以及尧舜时代的涂山氏之国都在这里。
出镇区不远,路边有一个通向淮河大堤的岔口,我们拐了上去,堤下有一排合抱粗的杨树,把车停在树荫里,淮河也就在跟前。巨大的货轮一艘艘地开过去,大船靠近时,站在河岸上能清楚看到船舱里的船员,我朝他们招手,但是他们并未留意。
淮河上的货船,摄影©孤城
岔口的对面是前郢村,村头正在进行考古发掘,走过去探查打听,竟是大名鼎鼎的“禹墟”考古现场。
前郢村和相邻的禹会村出土了很多龙山文化时期的陶片、骨器、石器、灰坑和烧土块等,尤其是4100多年前的大型夯土祭台和棚屋建筑遗迹的发现,让不少考古学家相信,这里就是大禹召开“涂山大会”的地方。
在淮河上遇见大禹的足迹并不稀奇,但是处处遇见且愈发精彩,就很让人振奋了。
大禹召开涂山大会有着层层递进的背景。起初是大禹子承父业,开山导河,引洪入海,解救黎民于水火,丰功伟绩,世所瞩目,虞舜也将共主之位禅让给大禹。
禹继任首领,在中原广受拥戴,但南方的宿敌三苗部落却并不买账,大禹遂趁三苗内乱之际誓师南征,一场激战后,三苗归于沉寂。
南方既平,大禹又将目光转向东夷。东夷在禹征三苗时保持了中立,洪水时期也曾为治水提供过不少便利和襄助,所以要使东夷诸部承认大禹的天下共主之位,只需一点政治攻势。于是大禹顺颍水南下,来到了淮河中游的涂山。
远眺荆涂山,摄影©孤城
为什么是涂山?
涂山下有涂山氏之国,涂山氏是实力雄厚的东夷部族,大禹导淮时曾娶涂山氏之女为妻,所以涂山氏也是大禹最忠诚的盟友。且涂山位处中原、东夷与江南各部族的结合带,方便对各方施加影响。
大禹在涂山发布号令,召集天下部落、方国首领会盟,史载“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
这是亘古未有的大会,各地诸侯身着盛装,手捧玉帛从四面八方赶来。大禹傲立于高台,在万众瞩目中祭告天地,宣省风教;诸侯垂衣拱手,列于台下,无不肃然聆听,心悦诚服。
万国即同,大政立焉,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国家形态的王朝横空出世,史书上称其为“夏”,但四海之民出于对夏朝的尊敬,往往赞美为:华夏。
涂山之会被认为是夏王朝建立的标志,而夏朝是中国信史的开端,涂山之于中国,也因此有了非同寻常的意义。
根据这一内涵,前郢村和禹会村开始建造国家遗址考古公园,建设工作和考古工作在同步开展,所以整个村子就像是一个大工地,显得极为凌乱。
禹墟国家遗址公园一角,规划图
不过,从一些崭新的楼房和路边的宣传画册上看,一两年之后,这里就会变成一个整洁有序、包纳古今的文化小镇。
从村中穿过,来到一处考古探方前,发掘工作还在进行,栅栏上挂着“禁止进入”的标识,我踮起脚望向那些新翻开的泥土,期待能从中识别大禹的痕迹,但这确是很专业的事,追寻4000多年前的历史往事,对我来说,还只能靠想象。
禹墟考古现场,摄影©孤城
临到天黑,我们才摸到蚌埠市。
初到蚌埠时,我还说不清这俩字怎么念,但我已经能感觉到这是跟贝壳有关的城市,果然,很快我们就了解到蚌埠有一个雕塑——“珍珠女孩”,很多人也把她看作蚌埠的形象代言。并且大家还强调,夜晚会发光!
刚到酒店,小飞就马不停蹄地要去看那个发光女孩。对此我很有怨言,我说发个光而已,这年头还缺会发光的东西么。
直到张公山公园门口……
远远就能看到一份轻盈通澈的美丽,一只巨大的银色河蚌如蝴蝶张开翅膀,河蚌中站着一个洁白无暇的姑娘,姑娘双手托举着一颗明珠,珠子散着熠熠的光。
夜色中整座雕塑晶莹剔透,摄人心魂。走近才注意到,雕塑本身没有发光,而是通过金属骨架的反射,有了一种冰凉的绚丽。
珍珠女孩,摄影©孤城
传说蚌埠曾经只是一片渔湾,有一次一个孩子从鹬鸟口中救下了一只河蚌,那河蚌便化身少女前来报恩。
淮河大水时,少女同龙王斗法,不幸去世。人们遵照她的遗愿,将一颗珍珠放在坟头,渔民顺着珍珠的光亮下水打渔,回来时也都会在女孩坟上添土,坟越来越大,成了一座小山,取名为“蚌山”。
后来,蚌山四周渐渐人丁兴旺,形成了村落,兴修了码头,又慢慢扩展成城市,人们便称这座城市为“蚌埠”。
现实中,蚌埠是一座被“火车拉来的城市”。1912年,从天津通往南京的津浦铁路全线通车,成为当时中国仅有的南北大动脉,铁路在蚌埠跨越淮河。关于蚌埠的记忆,就是从淮河上的铁路大桥开始变得有声有色。
蚌埠一角,来自摄图网
历史的拐弯通常都是悄无声息的,蚌埠上游有寿春,下游有凤阳,两地都大有来头,可铁轨偏偏花落蚌山,伴随着火车驶过的轰鸣,蚌埠成了四通八达的枢纽,过去的小渔村也迅速壮大为一座繁荣的工业之城。而寿春、凤阳两座历史重镇,则开始落后于时代,并一步步走向平淡。
我倒不是为寿县和凤阳唏嘘,只是感慨一座城的变迁,常常决定于某次不经意的意见交锋,几千年的辉煌灿烂或许就黯然尘封,几千年的默默无名刹那间就欣欣向荣。
之前我们还以为,既然茶城信阳满大街都是卖茶的,珠城蚌埠必定满大街都在卖珍珠。
想象河滩上的贝壳捡也捡不完,一撬一个闪亮,不然怎么能叫蚌埠呢。结果次日在蚌埠转了一圈,并没有遇见卖珍珠的……
打消了买珍珠的念想,我们把思绪拉回淮河,驱车直奔蚌埠闸。
从淮河源头一路走来,沿途探访了很多水利工程,这些工程大都以防洪为第一要务,蚌埠闸算是我们遇到的第一座着眼于利用洪水的大型工程。
蚌埠闸,摄影©孤城
淮河虽多洪水,但水资源的时空分布极不均匀,枯水期地表水严重不足,丰水期又常恐行洪不畅引发溃堤。如何将汛期的大水留住,用于日常的生产生活,同时又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对洪峰宣泄的影响,不给淮河大堤平添压力,这就是蚌埠闸所解决的首要问题。
蚌埠和淮南是安徽省的重要工业城市,也是淮河中游的用水大户,两座城市之间还分布着广袤的农田,农业灌溉的主要水源也是淮河。为保障两地的水资源供应,1958年经国家批复,开始在涂山北侧的淮河干流上修建大型节制闸。
工程在1962年基本竣工,后50年又经过数次扩建与完善,最终才有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规模。在地面上只能窥见这座庞大工程的一角,只有从空中俯瞰,才能一览蚌埠闸的全貌。
从涂山脚下起始,往前依次是:分洪道、水电站、船闸、28孔节制闸和12孔节制闸,另外还有贯穿南北的闸带公路和3.37公里的加固堤防。
蚌埠闸全貌,摄影©孤城
有了蚌埠闸,人们就可以根据淮河流域的降水预报和水位变化,在洪峰来临前敞开闸门预泄,降低淮河干流水位;在洪水过程行将结束时,则调度闸门拦蓄洪水资源,适当抬高闸上水位,以满足生产生活用水的需要。
闸门一启一闭,洪水猛兽俯首听命,水害悄然转化成了水利。
因为淮河蚌埠段的航运非常繁忙,蚌埠闸的通行效率就显得格外重要。虽然2010年将原来的单线船闸扩建成了双线船闸,但过闸依然是一件很耗时的事情。
我们从闸带公路上走过,刚好有轮船进闸。高音喇叭循环播报着闸门状态和水位变化,我们站在桥上,透过栏杆围观这几艘船。
双线船闸,摄影©孤城
因为是上行,下游闸门缓缓闭合,上游闸门慢慢开了个缝,闸内的水位一点点升高,船只在狭窄的闸道中静静等候着,船里不时有人走出来,在船头看了看又进去了。大约二三十分钟后,上游闸门完全打开,轮船往外驶去,不一会儿就只剩一个黑点漂浮在茫茫河水之上了。
我注意到,很多船上都挂着一个大鸡笼,几只鸡慵懒地卧在里面,大概鸡也晕船,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看见这几只鸡我也忽然想到,这一程应该会走很长时间吧,于是备好家禽,想吃肉的时候也不用靠岸。
船走了,感情上竟有些空,像是送别了多年的故人。
过闸,摄影©孤城
桥上没有什么人,我们看船的时候,旁边也有一个女孩,看样子是带着她的祖父母来看蚌埠闸。
那对老人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即熟悉又陌生,我忽然有一种假设,会不会他们曾在几十年前参与过蚌埠闸的建设,现在年纪大了,特别想要回来看看呢?
蚌埠闸最初兴建的时候,正值新中国的三年困难期,资金、建材、甚至口粮供应都极其紧张,大型机械更是奢望。
但在当时的历史氛围下,没有人愿意去等,工程一经批复,便立即上马,边勘探、边设计、边施工,数以万计的治淮大军,常常是一声号令就争先恐后地涌入工地,没有人在意肩上磨了几个泡,今晚能不能吃饱。这种经历一定是刻骨铭心的。
我们走远了,他们一家人还站在那里看。
走到河岸边时,有个大哥跟我们攀聊,他也是自驾出来玩,听闻我们从淮河源头一路走来,他大惊失色,尤其是看到我们还推着一个小婴儿!以至于他指着我们的小宝宝,结巴地问:“还带着他,还这么小?”
我看到他那么惊讶,也觉得很吃惊,在我们相互惊讶了一番过后,我才搞清楚他误以为淮河源头是在青藏高原……
过了蚌埠闸,我们决定去爬一爬涂山,登山道在山的南麓,转弯即到。
《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中记载,大禹为寻觅治水良策,踏遍高山大川,一直到三十岁都没有娶妻,走到涂山的时候他忽然生出一丝中年危机:“恐时之暮,失其度制。”
古人讲究“三十而立”,大禹觉得结婚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于是自言自语道:“吾娶也,必有应矣。”
话音刚落,一条漂亮的九尾白狐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随后,大禹遇见了涂山氏的女子。
涂山之上,摄影©孤城
想那时的大禹,斜裹裘衣,袒露臂膀,明朗的肌肉在阳光下展现无遗,娇羞亦奔放的涂山氏之女宛如白狐妩媚,四目相对,怦然心动。
大禹唤她“女娇”,并同她执手巡游涂山,情浓似火,话不多说,从山脚走到山顶,两人已是死生契阔的小夫妻了。
《吴越春秋》的叙述让大禹的娶亲过程读起来像是缥缈的神话,不过“禹娶于涂山“的事迹是被广泛认可的。抛开神性来看,大禹的这个决定,不仅收获了涂山氏一族的鼎力支持,也是对东夷诸部落的示好,有了这个铺垫,日后导河入海,才不会在最后的环节遭遇阻碍。
而丈夫对事业的一片赤诚,女娇是万万想不到的,成亲没几天大禹就动身治水去了,此后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
大禹像,摄影©孤城
这让人颇为女娇不平,幸而女娇并非是小家子气的女子,她在身后默默地支持着大禹,心中的思念与万般情绪,只化作了一声婉约的叹息:
候人兮猗。
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却被认为是中国最早的爱情诗,以后的人无论写过多么肝肠寸断的情话,也不及这声叹息的分量:等你。
传说大禹走后,女娇常常登上涂山,朝丈夫远去的方向眺望,日久天长,竟变成了一尊石像。
涂山顶上刚好就有一块酷似人形的天然山石,临崖独立,遥望淮河。人们说那就是女娇幻化而成的望夫石。
我们登山的目的就是去看看女娇,只是当天雾霾弥漫,闷热难耐,走到一半时小宝宝有了情绪且愈发地哄不住,便只好折返下山。
错过望夫石,现在想来还很遗憾。
涂山望夫石,来自昵图网
从涂山下来,我们沿着山脚向荆山峡驶去。
荆山在淮河西岸,距离东岸的涂山仅有600多米。淮水自南而北来,迎头撞上荆山,较量不过,就连折两道大弯,从荆涂两山之间的夹缝中穿过,由此便形成了“淮河三峡”中的第二峡——荆山峡。
荆山峡卫星图,制作@孤城
和硖山峡的经历类似,荆山峡最初也很窄,有了大禹和后人的数次开拓,才呈现出如今的样子。
不过,比之于淮河第一峡,第二峡在气势上显然更胜一筹,置身其中,环视上下左右,稍稍能感受几分高山峻峡的压迫感。
峡谷最窄处横跨一座大桥,桥下有一片连通河面的平地,我们就站在那里。旁边有人担水,有人洗衣服,还有一个专业团队在拍摄微电影。
妆容精致的男主和女主,手挽着手在苇草摇曳的河岸上缓步慢行,时而抚弄柳枝,时而弯腰戏水,一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模样。
我们饶有兴致地看着,可对方只取了几组镜头,便收拾装备撤走了,担水和洗衣的人也消失了踪影,天色渐晚,目光所及处,只剩下一艘轮船在茫茫暮色中缓缓移动。
日暮时分的荆山峡,摄影©孤城
可见人间情事与琐碎都是匆匆忙忙,过眼云烟不值一提。倒是女娇在守望中化为巨石,成全了心中的地久天长。
我们发动车子,再度启程。
听闻河对岸的荆山上,有一尊大禹塑像,和涂山上的望夫石遥相凝望。我们离开以后,荆山峡就只有他们了,相顾无言,一眼万年。
走遍万水千山,偶尔想起荆山峡,也会觉得沧桑与深情阵阵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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