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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车老城区在哪(库车库车四)

库车,于我而言,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存在。

之前我对库车的历史知之甚少,现在知道的仍然不多,除了史书上有关库车——古龟兹国的只字片语,以及残存在这块土地上让人惊叹的石窟、烽燧、老城和神秘大峡谷……

从库车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那些点点滴滴不时像电影画面般闪现在我的眼前。

如果不赶快把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以文字的形式固定下来,我很担心有一天记忆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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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车老城是彩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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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老城的城市是幸福的

如果说,克孜尔石窟是黄色的,天山神秘大峡谷是红色的,那么库车老城就是彩色的。

这是我们在库车的最后一天,早餐后出发去老城。大巴刚刚驶过库车河,浓郁的中世纪风情便扑面而来,一扇扇五彩斑斓的大门在数千米的街边铺陈开来,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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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彩斑斓的大门

导游小韩说,我们现在进入老城区了。穿城而过的库车河将库车市一分为二,老城与新城隔河相望。

横跨在两岸的团结新桥是库车老城的标志,也是两千年前著名的龟兹古渡,南来北往的商旅在这里贸易、交流。如今,库车老城巴扎就是以这里为中心,向四面延伸。

上午的阳光渐渐明艳起来,透过行道树,斑驳地撒在那些热烈而鲜艳的门廊上,一些叫不上名的花草在房前的土陶盆里静静点缀着安静的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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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斯坦街

这条五颜六色的街道叫热斯坦街,是老城的主干道,两边都是纵横交错、寂静清幽的小巷子。街边有很多小店,卖馕的,卖凉皮的,卖电动车的,但多数大门紧闭,只有几家零零星星地开着。

那些开着门的,店主也不会刻意招徕顾客,每个人都像是活在自己的节奏里,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打馕店的店主跪坐在馕坑上,一只只光滑的面饼从他宽大结实的手掌飞向炙热的馕坑壁。不一会儿,新鲜出炉的烤馕就被摆上了沿街的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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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馕制作

老街的尽头,是库车王府。

它是1759年乾隆皇帝为表彰当地维族首领平定叛乱的功绩,专门派遣内地汉族工匠建造的,但几经战乱和朝代更迭,仅存部分房屋和围墙。2002年,库车县斥资1300万元进行了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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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车王府

一位叫做阿依古丽的讲解员带我们参观了库车王府。维吾尔族姑娘的眼睛很水灵,两道浓黑的眉毛更是让眼睛熠熠生辉。

这几天在街头常常遇到两三个维吾尔族姑娘迎面过来,在还看不清五官时,先被她们浓黑的眉毛所吸引,走到近前,眉毛下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让人不禁心旌荡漾。

在王府内的龟兹博物馆,阿依古丽介绍道,“龟兹”二字最早出现在班固《汉书》,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也有记载,在西天取经路上,他曾在这里停留、讲经两个多月。

“龟兹”在这里读qiūcí,不是gūicí,很多人都读错了,阿依古丽说。

作为古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龟兹处在一个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上,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张骞出使西域后,中原王朝才逐渐了解这个地方。为维护其在西域的统治,汉唐相继在这里建立了西域都护府和安西都护府等军政机构,龟兹也因此成为西域政治、军事、经济和贸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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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依古丽

阿依古丽指着墙上的一张唐代安西都护府图说, 安西都护府的势力范围很大,看这条红色虚线,囊括了现在的新疆及中亚五国和阿富汗。

但到了11世纪,伊斯兰教对信奉佛教的龟兹发起了圣战,佛教教徒被迫害,佛教文化被摧残,从此,龟兹不再是一个独立或半独立的政权了。直到乾隆23年的1758年,才又被重新纳入清朝版图,定名库车,维吾尔语是“十字路口”的意思。

“1949年9月26日,新疆和平解放,王爷制度废除,第12代亲王达吾提·买合苏提成为了中国最后一位王爷。”阿依古丽让我们看墙上的一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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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最后一位王爷

这位王爷一生坎坷,解放后担任过库车等县中心银行行长,1951年因错案在阿克苏劳改,刑满后当过技术员、做过导游,1984年成为库车县政协副主席、人大代表,2014年88岁高龄时因病去世,据称是中国年龄最大的国家公务员。

中国最后一位库车王妃依然健在,依然住在这里。她是王爷的第五任妻子,今年56岁,当年嫁给王爷的时候32岁,而彼时,王爷已经70岁了。

在此之前,王爷有过四个妻子,或在漫长的时光中逝去了,或在动荡的年月里离异了。在被问到年龄差距时,王妃认为这不是问题,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过得开心就好。

今天王妃在家,阿依古丽带我们来到她居住的小院,院子里种满了植物,很多还是王爷亲手栽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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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的小院

维吾尔族偏爱靓丽鲜艳的色彩,绿、红、蓝、白、黄色搭配,形成一种色彩浓艳、对比强烈的效果。

推开客厅雕花的木门,室内花团锦簇,地上铺着漂亮的地毯,墙上挂着五彩的装饰品和王爷、王妃的老照片。

王妃身穿靓丽的维吾尔族服装坐在沙发上,端庄娴静,她把小花帽给我们戴好,然后和我们分别合影,或站、或坐,或并肩、或拥抱,十分亲和。

作为一个时代的象征和王府荣耀的最后守护者,王妃承载着人们对过往世界的想象。

和王妃合影每位需要收取30元,这是她的生活来源之一。除此之外,还有政府每月给她的1800元以及旅游公司的底薪。王爷生前定下规矩,要她自食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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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里的王妃

王爷去世以后,她每天要打扫房间,打扫院子,给自己做三顿饭吃,听阿依古丽讲,王妃对工作人员很好,做了好吃的都会拿给她们。自到库车王府工作以来,阿依古丽已经胖了 20 斤。

告别了王妃,我们又回到老城蜿蜒曲折的小巷中。库车老城区不大,形成于清代和民国时期,从一张老地图上看,过去的地形跟今天一模一样,它维持了数百年的原貌,城市肌理和路网格局几乎没有发生变化。

城区多为传统维吾尔族平顶民居,沿街巷两侧排布,午后的阳光漫上土黄色的千年古墙,半明半暗,古朴沧桑。

这里高大建筑很少,放眼望去,闯入视野的是全城最古老的清真寺——库车大寺,它是新疆第二大清真寺,仅次于喀什的艾提尕尔清真寺,距今已有500多年了。1918年因大火被毁,1923年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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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车大寺

蓝天白云下,库车大寺奶油色门楼和宣礼塔庄严挺拔,绿色穹顶形似天宇,一弯银色的新月高高耸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会让人产生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感。

蓝天、白云、黄壁、绿顶、银月,更是构成了一幅典雅明快的图画,捕捉并反射着这座老城鲜活的光影。

大寺大门紧闭,以为不开放。后来发现旁边台阶上去有一小门房,售票兼进出口,卖票的是一位维吾尔族大妈,圆圆的脸庞上带着微笑。

我用手机扫码付款后准备进场,她突然抓起我的手说:“等等。”还以为付款出了问题,“你指甲上有个肉刺。”边说边小心地帮我拔了下来。好心细啊,我自己都没察觉。

门房里还有一位健硕的大胡子汉子,她说,这是她丈夫,他们一起负责库车大寺的管理,出售门票、打扫卫生,保护文物,有时候还给游客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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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桑树

进入大寺,庭院正中有几棵千年桑树,枝繁叶茂,像是这座清真寺的守护神。熟透了的白桑葚挂在树上、落在地下,踩上去脚底粘乎乎的。摘下一颗,放入嘴里,汁多味甜。

庭院的一侧是一排平房,从门缝望进去,里面堆着杂物,门上还贴着封条。靠近院墙有一个废弃的灶台,猜测这排房子应该是这座清真寺的生活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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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车大寺里的生活用房

庭院的另一侧是礼拜大殿,推开百年老门,里面空无一物,纵横 8 行共64根棱形大柱支撑着天花板,宽阔、深邃的空间可同时容纳3000人礼拜诵经。

喜欢伊斯兰艺术,它有一种清新典雅之美,特别是在建筑上,简单重复的图案与和谐优美的色彩,让人一下子就进入了宁静专注的神学境界。

对库车来说,圆顶清真寺之于这个城市的,不仅仅是建筑美学上的意义,它还骄傲地宣示了另一个宗教对这个城市的占有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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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拜大殿

走出库车大寺没几步,就发现在一个居民家旁边有一大土堆,被围在一个保护栏里无人看管。看栏杆外的石碑,才知道这是唐代的克黑墩烽火台遗址。

千年的龟兹、百年的库车真是随处古迹、遍地黄金,稍不留意,就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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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黑墩烽火台遗址

烽火台是古代重要的军事防御设施,也是中央王朝管理西域的重要措施之一,自汉代以来,守卫古丝绸之路的就是这些连点成线的烽火台。

目前古丝绸之路北道上时代最早,保存最完好的烽火台遗址是汉代的克孜尔尕哈烽燧,夜晚点火为烽,白天燃烟为燧,将警报一路传递下去,直抵长安。前一天我们刚刚去过。

远远望去,它是城堡,是高塔,还是烟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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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平线上的克孜尔尕哈烽燧

这个巨大的柱状物矗立在这片开阔的戈壁滩上,已经有两千年了,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它依然屹立在天地之间。

导游小韩说,这个烽燧建筑在荒漠上,周围都是黄土碎石,为了让它能够经受住风雨的侵蚀,在夯筑时特意将其中的碎石筛除,只留下粘性更强的黄土。

走进细看,烽燧是夯土结构,基底呈长方形,向上逐渐收缩,夯土中有树枝和木头的残留,起到了类似钢筋混凝土中钢筋的作用。由于风化的原因,燧顶有一个缺口,形成了奇特的连体双塔造型。

虽历经风雨沧桑,但除了部分坍塌,烽燧残高仍有 13 米,雄姿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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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孜尔尕哈烽燧

小韩说,这是我国境内唯一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单体烽燧,2014 年还被联合国列入“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这样的遗址在老城有很多,石窟、烽燧、大峡谷以及库车河、龟兹古渡、清真寺……它告诉人们,龟兹这座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曾经拥有的繁华和辉煌。穿行在四处散落的断壁残垣中,仿佛是在翻阅一部龟兹古国的编年史。

不过,我心目中的老城,不只是这些僵死的、没有灵魂的古迹,更是那些依然在土街土巷里完整保存着的、不受外来文化侵蚀的“活的”历史:维吾尔族为主的原住民、传统土夯的平顶民居、原汁原味的生活习俗、非“博物馆式”的手工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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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统的新疆平顶民居

一个有老城的城市是幸福的,就像一个有爷爷奶奶的家庭。当下和历史揉压,现代和传统融合,价值连城的文化遗产和柴米油盐的市井生活紧密相连。

浓眉毛的姑娘、高鼻梁的小伙,圆眼睛的孩子,还有坐在街边晒太阳的老人……看到我们这些异乡人,尽管语言不通,但他们的脸上都荡漾着亲切友好的笑容。

走在库车老城,一切都显得悠然而平和,古朴的生活给了人们慢节奏,也给了他们幸福感。

(2021年8月21日)

(全文完)

后记

7月10日发布了《库车,库车》(一),之后在不断的催更和热情的鼓励中,今天终于写完了《库车,库车》(四)的最后一个字。

“我也想去库车了。”有人这么说。

从某种意义上说,旅行是在回来之后很久才完成的,回忆旅途中的故事,把思考和感悟融入每一个时刻、每一次相逢,把壮丽山河、风土人情、历史文化融入平静从容的叙述中,完成写作,这才恍然大悟。

那些我写过的,才是我真正去过的地方,这样的写作,本身就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旅行。如此说来,我也才刚刚完成库车的旅行。

了解一个地方,人最重要。只有人的故事才是最打动人的。

旅途中,我与一些人进行交谈,试图了解他们以及他们生活的那片土地。他们中有地陪导游,有厨师和餐厅服务员,有景区讲解员和安全员,有小商小贩,甚至还有路人,他们面对生活的真诚与坦然、乐观和勇气深深地鼓舞和激励着我,正是与他们的相遇丰满了我的库车之旅。

感谢他们的善意与信任,是他们,让库车不再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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